第三章 两道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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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悠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
在确认敌军被歼灭后，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刻钟。
在这段时间里，她所做的只是向两架高达和钢加农队传达归还的命令，并向机械师们发出补给和维修指示。
这些也不是她根据自己的思考做出的决定。她只是把别人告诉她的话，对着麦克风说出来而已。
除此之外，她只是像石头一样，坐在通讯员的座位上一动不动。
（有没有什么破敌制胜的策略？）
心中的另一个自己问道。但她只是焦急地想着，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这次行动其实非常成功。
通过从下方发动的奇袭和高达利用殖民卫星碎片发动的攻击，在意料之外的短时间内以微不足道的损失给吉翁舰队造成了沉重打击。
本来现在大家都应该沉醉在巨大的胜利之中。
但舰桥上却弥漫着沉重的气氛。
美悠将目光投向多功能屏幕上显示的宙域图。
在穿过暗礁宇域的位置，有三个三角形表示第十六独立战队。纯血马和两艘萨拉米斯以犄角之势静止不动。
它们并不是以自己的意愿而停泊的。第十六独立战队现在陷入了无法动弹的境地。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美悠注视着宙域图的上部，感到呼吸一阵困难。那里有无数个红色三角形。
其中一个是由三十艘舰艇组成的吉翁舰队。
从航线来看，它们的目的地是吉翁的宇宙要塞阿·巴瓦·空。这证明了吉翁军已经放弃了所罗门，打算在阿·巴瓦·空进行决战。
显而易见，三十艘舰艇并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战力。
要从这片宙域中离开。这本来就是应该采取的选择，然后只要将吉翁舰队出航前往阿·巴瓦·空的事情传达给联邦军主力舰队就可以了。
但他们并没有被给予做出选择的权力。
当纯血马发现敌人时，由十艘舰艇组成的先遣队正在向这边急速前进。如果他们再将在先前战斗中逃脱的舰艇重新编整，那么就仍然会成为我方无法抗衡的力量。
不能前进，当然也不能后退。最糟的是，连关于阿·巴瓦·空有增援的信息都无法传达。
不知不觉间，他们陷入了只能等待死亡的境地。
注视着以密集形态前进的敌舰队，美悠被不可解的疑虑所困扰。
（他们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们的？）
出现的时机太过微妙了。
如果救援信号是在先前的战斗中，在第十六战队发动奇袭攻击时已经发出，那么敌方舰队应该更早到达这个宙域。
如果是那样的话，第十六战队只能在行动途中撤退。
如果是因为攻击的舰队失去联系而注意到的话，援军则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现。
（这样看来，简直就好像是在为了消灭我们，计算着最佳时机出现一样。）
想到这里，她否定了这种猜测。
如果那是正解的话，敌人就是在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舰队被攻击。
（那种荒唐的事情，怎么可能呢？）
美悠轻轻摇了摇头。
（而且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这些事情。）
重要的是如何度过这个局面。
不能进行正面冲突，对手根本无法抗衡。但也已经错过逃跑的时机，当敌方舰队出现时，已经没有剩余安全撤退所需的时间和距离了。
基尔斯汀舰长一直盯着正前方，静静地一言不发。他那不动声色的背影，似乎在承担着做出某种决定的压力。
一方面，美悠想依靠基尔斯汀作为军人培养起来的经验和思考，可另一方面，她的心中却有一种想法：无论是谁，都无法打破这个困局。
美悠的目光似乎被他注意到了，基尔斯汀终于打破了漫长的沉默。
但这只是对着美悠说的。基尔斯汀的声音通过内线传来，那是一种像喃喃自语一样，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
“泷泽中士。距离接触敌人还有多久？”
基尔斯汀用手捂住嘴巴，保持着面向前方的姿势。这就是说，这次谈话还没有被任何人听到，这是基尔斯汀表明自己想法的方式。
美悠也转过脸去，淡淡地念出了弹出的数字。
“进入有效射程距离圈内还剩约760秒。由于宙域内没有障碍物，也将几乎于同时进入机动战士的有效攻击范围。”
“是吗……”
基尔斯汀微微仰望天花板后，轻轻地补充道。
“让纯血马上的全体船员撤离到两艘萨拉米斯上。”
“什么？”
美悠的脑后一片空白。
“那是什么意思……”
“炸毁纯血马。当然，连同机动战士也一起。”
突然，似乎支撑身体的力量消失了一样。美悠慌忙地把手放在控制面板上。
她不由自主地转向基尔斯汀。
基尔斯汀侧目看着这边，微微点头。
“即使战斗也没有胜算。那么剩下的选择就是投降。但这艘船和机动战士不能交给吉翁。特别是4号机和5号机如果落入他们手中，对联邦来说将是巨大的威胁。”
“这……”
美悠感到一阵眩晕。
基尔斯汀压低声音，但坚定地继续说道。
“总之脱出是最优先的。确认可以用于避难的联络艇数量，包括突击艇在内。使用萨拉米斯上装载的东西。”
“要向大家解释吗？”
“时间有限。迅速行动最优先。解释以后再说。我会留在舰桥上。”
“但那样……”
“我是舰长。我最后下船就可以了。”
基尔斯汀这样说完后，关闭了通信线路。
美悠喘息着张开嘴巴。但找不到任何应该说的话。
目光游离不定。控制面板上有一个灯报告外线接收正在闪烁。
当她知道那是来自驾驶员控制室时，美悠像求救一样接通了通信。
“嗨，美悠！”
声音和鲁斯的脸同时出现在手边的监视器上。
不知为何，她感觉非常亲切，眼泪快要流出来了。美悠拼命振作起来。
“怎么了，美悠？看起来好像要哭了？”
“那个……那么鲁斯中尉那边怎么样？”
“啊。正好现在弗特那家伙不在，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露了个脸。他在的话，总是很吵啊。”
鲁斯一边眨着一只眼睛，一边继续说道。
“我用这边的监视器确认了敌人的战力。所以我想你一定很困扰吧！”
“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所以现在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冲进去全军覆没，要么把命运交给上天选择逃跑。啊，还有一种选择……”
鲁斯压低声音说道。
“在炸毁纯血马和高达后投降……这样。”
美悠感到自己的表情冻结了。鲁斯似乎看透了一切，在显示器的对面笑着。
“所以我有一个好主意。让我们能打败吉翁的方法。”
“能让我听听吗，鲁斯中尉？”
基尔斯汀从旁边插嘴，回应了鲁斯的话。
舰桥上的船员们之间，渐渐地引起了骚动。因为沉默不语的基尔斯汀开口了，他们大概察觉到自己的命运即将被决定。
在连接着两艘萨拉米斯的主屏幕上，也出现了类似的变化。
基尔斯汀向大家示意等一下，然后走到通讯员座位那里。
鲁斯好像一开始就不是和美悠说话一样，而是继续对着基尔斯汀说话。
“使用G04的试验装备，米加光束发射器。”
“……那个吗。但我记得实验次数还不够，报告说还没完成。”
基尔斯汀回应了美悠的目光，点了点头。
光束步枪是针对机动战士之间的战斗而设计的，而米加光束发射器则是针对对舰战而设计的武器。它的威力是光束步枪的几倍，一发就能击沉敌舰，本应成为强大武器。
4号机和5号机胸部散热鳍片形状不同也是为了提高冷却率而设计的结果。
但仅靠机体内置主发电机的输出无法启动光束发射器，应对这一问题选择了进一步增加外部发电单元作为额外增加单元，但最终仍然未能达成所需的米加粒子压缩量。
结果就是，在4号机上未能实现将米加光束发射器作为实战装备，其在美悠等人“G4计划”的开发团队中成为唯一未完成的计划。
美悠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解释道。
“可以开火。但那与我们开发团队所要求的相差甚远，只能达到与光束步枪相同程度的威力。”
但鲁斯不屑地笑着说道。
“还有后续吧？”
“后续？”
“是啊。如果只发射一发，就能发出超凡的威力。”
“啊……”
美悠感到意外。
在开发初期的计划中，光束发射器有两种运用方法。其中之一是针对对舰战而设计的，另一个则是考虑到对要塞战而设计的。
通过一次性释放所有储存的能量，来击穿要塞外壳的这一构想。若能实现，则将成为超越所有武器、足以一锤定音的武器。
然而在前期阶段的实验就失败，计划以幻想告终。
但并非其中的一切都成为一纸空谈，开发过程中的一些要素仍然保留了下来。
“如果将能量充填率提高到极限，那么米加光束发射器就可以作为决战武器使用。当然，只有一发。”
鲁斯这样说后，基尔斯汀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是真的吗？泷泽中士。”
美悠犹豫了一下，不得不点头。
“确实……可能。但这只是理论上的话。”
“所以？”
“如果将主发电机和外部发电单元的输出全部注入，那么应该能够启动米加光束发射器。但其中的不稳定因素太多了。作为开发者之一，我绝不推荐这样做。”
安妮立刻赞同了美悠的话。
看来她一直在监视器的另一边听着。安妮推开鲁斯，露出脸来，像是在抗议一样说道。
“舰长。我作为一个机械师也反对。我们进行了几次维修，认为可能出现缺陷的地方也彻底改修过。但还是不完整，我只能这么说。”
安妮紧紧地抿着嘴唇。
“……很遗憾，但我想我们还有不能解决的部分。”
“安妮说得对。理论并没有错，但支撑它的技术不足。就是这样。”
美悠坚定地说完，但鲁斯只是耸耸肩。
“只要能开火就行了。反正如果就这样下去，大家都要去走奈何桥了。”
“所以，考虑其他方法的话……”
“没有其他方法了。舰长也明白吧？现在冲着我们过来的人不是那种会接受我们投降的家伙。”
“啊，但是……”
美悠仰望着基尔斯汀。
为了避开那视线，基尔斯汀用力戴上军帽。
“美悠也发现敌人的行动很奇怪了吧。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混账，但是有人想把我们打垮，即使为此抛弃同伴也在所不惜。”
“但是，舰长您刚才……”
基尔斯汀一边隐藏着表情，一边用淡淡的声音说道。
“不能把这艘舰和高达交出去。但是，如果我们假装投降，敌人也会应允停战吧。”
“那么……”
美悠知道了基尔斯汀言外之意，感到愕然。
假装投降，在为大家争取撤离到安全宙域的时间后，让纯血马和高达一起爆炸。毫无疑问，基尔斯汀就是这么想的。
作为舰长，他想用自己一个人的命来换取大家的逃离。
“别无选择了，美悠。”
鲁斯双手环抱，慢慢地说着，然后面对基尔斯汀。
“舰长，请允许我这么做。”
基尔斯汀闭上眼睛。仿佛他在心中进行着无形的正确选择一样。
在美悠和安妮注视下，基尔斯汀慢慢地张开嘴巴。
“鲁斯上尉。拜托了。”
基尔斯汀就这样背对着回到舰长座位上，并迅速开始下达指示。舰桥上紧张气氛渐渐消散，一下子开始活跃起来。
然而美悠还没有从冲击中恢复过来。
突然间出现了一声怒吼。
“美悠！振作起来！”
画面的另一边，鲁斯指着这边。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如果你发呆了，大家都会遇到危险。就算原本能赢也会输掉！”
“鲁斯……”
“听好了。我和弗特也是因为有你的指示才能全力战斗。如果你明白了，就像往常一样支援我们吧。”
在美悠还没说话时，安妮提高了声音。
“──真是的，为什么驾驶员这个种族里有那么多热血的家伙呢。”
安妮脱下工作帽抓着黑发。
“美悠。既然这样，就只能看着那些笨蛋倒霉了。”
谁是笨蛋啊！安妮无视了板着脸的鲁斯，点了点头。
“就陪他们到底吧，美悠。”
鲁斯和安妮的话语化作清凉的风吹进了美悠的心中。感受到那阵风时，美悠终于能够恢复常态。
“我知道了。”
美悠终于能露出微笑了。
仿佛在说这样就好了一样，鲁斯也竖起大拇指做出了手势。
“那么，我走了。弗特好像终于回来了。恩，就当是坐上贼船的感觉吧。”
弗特从旁边窥视着画面，画面消失了。
她轻轻地把手放在胸前。迷惘和不安并没有消失。
但是，觉悟和决心非常坚定。
“好！”
美悠小声地说着，然后开始在控制台面板上移动手指。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