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licia

高达独角兽(Gundam UC)小说 -2- 独角兽之日(下)(3)

“我没有意思否定您一代便建立起财团的才能。可是时代不一样了。”

父亲的声音,与强烈的夕阳一起从门缝里传出来。带着胭脂色,像血一样红的夕阳。没错,那时毕斯特家的豪宅还在地上……卡帝亚斯回想着。在真正的天空下,沐浴着真正的阳光,在主建筑西栋的办公室,祖父——虽然年老却仍然健壮的赛亚姆.毕斯特,常常用忧郁的表情看着窗外。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把‘拉普拉斯之盒’交给联邦。一落到他们手上,财团就会毁掉。有望成为下届领袖的男人,居然连这一点都不懂。”

赛亚姆用平静却带着怒气的声音回答。这是梦,虽然有自觉,不过卡帝亚斯还是仔细听着父亲与祖父的争吵,与想找机会进入办公室那十八岁的自己同化。难得回家的父亲,每次与祖父见面就是吵架,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好一段时间了。卡帝亚斯对财团及经营一点兴趣都没有,平常的他会早早离开,不过此时的他却有着必须尽早解决的问题。

从高中毕业后,他不想读大学而想离家。他想靠自己的力量环游世界,进而认清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从小就进入全体学生强制住宿的名校,被逼着走上安排好的道路,青年心中带着他的郁闷与气概,站在平常敬而远之的祖父办公室前。会挑父亲在的时间来访,是为了省去得说明两次的工夫,同时也是因为他的个性一向认为未解决的事最好一口气处理掉。而且他也期待与认真过头的父亲不同,拥有吃过苦头之人所特具的机智的祖父会站在自己这边。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财团就算没有‘盒子’也可以经营下去。甚至可以想成是‘盒子’的存在阻碍了财团发展。”

“谁的想法?移民问题评议会那些人吗?”

“是我的想法,爸爸。我也有头脑可以思考的。”

爸爸。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父亲这样称呼祖父。卡帝亚斯连身处梦境的自觉都变淡了,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父亲以及祖父两人都想跨出那不能跨出的一步。就算是亲人——不,正因为是亲人——所以才想跨出那无法回头的一步。十八岁的小鬼有这种预感,他害怕的同时,感觉到自己住习惯的家突然变得陌生而冷淡。

“这二十年来,我靠自己尽力去扩大财团的业绩,而且我自认为有成果。也许您会说这是有‘盒子’才能得到的成果……”

“我没那么说。你有掌握时机的才能。所以我才把你推上下届领袖的第一顺位。可是,那是维持财团经营所需要的才能,而不是白手起家的力量。”

“您如此寄望,我也屏除自我完成您的期待了。您还要什么?何时您才肯把一切交到我手上……!您想在那恶心的冷藏室冬眠,永远支配着财团吗!?”

“只要找到可以托付‘盒子’的对象,我随时可以死。不过,那对象不是你。”

虽然是对于指责的回嘴,不过连卡帝亚斯都听得出来这是决定性的一句话。一阵沉默之后,父亲的声音响起:“您说得真直接……”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那么,我们的亲子关系到此结束了。您用偶然得到的‘盒子’建立财团;我也会学习您的生命力,用自己的力量得到需要的东西。”

“你说这些话有觉悟吗?”

“您认为这些话可以说来当玩笑吗?”

“不……身为你父亲,我遗憾你不是那种能不挂在嘴上而直接实践的男人。”

所谓会刺进心里的话语,指的就是这种话吧。绝望化作言语来表达,居然可以发挥挖心割肺的力量。让人难以想像听者的心境。

“……就算我这样子,还是一些人对我有期待。我与他们心目中的财团,同您心目中的财团不一样。请您别忘了这点。”

卡帝亚斯也觉得父亲说得太多。就算对当事者来说这是最低限的辩驳,可是他不加掩饰地说出太多东西了。要离开这里,明明只要说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好了。

“您真是孤单的人。”

说完,父亲便离开祖父的办公室了。站在门口的卡帝亚斯没有躲起来的机会,只好僵在原地。两人互看一眼,父亲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然后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在没关上的门里,祖父被夕阳照出的影子往自己看着。他的眼神好像想说什么,可是卡帝亚斯没有走进房间的勇气。门随后便关上,卡帝亚斯的印象中只留下被夕阳照出的孤单身影。

那时候,父亲要是说句话——不,就算只是用手拍拍肩膀也好。要是他有余力可以顾及自己这个儿子,之后的发展就会不一样了吧;卡帝亚斯一直这么想。可是父亲什么都没说。到了晚上也没有跟家族的任何一个人见面,到了隔天像逃跑般地回到工作岗位上。是因为不想让妻子挂心……恐怕不是。父亲他的视野只看得到被祖父放弃,悲哀的自己。父亲的极限毕竟只到此为止,这恐怕也是祖父无法把一切托付给他的最大原因吧。

卡帝亚斯失去商讨出路的力气而回到学校。过了三个多月,他接到父亲的讣告。没有任何疑点,纯属意外的交通事故——警察如此发表,新闻也这么报导。可是与毕斯特财团有关的数人知道实情并非如此。卡帝亚斯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事后卡帝亚斯得知,父亲被交往甚密的联邦政府议员煽动,很认真地进行着如同政变的财团夺取计划。当时进入宇宙世纪已经过了五十年,地球居民与宇宙居民的生活水准出现明显的落差,宇宙移民政策逐渐露出实为弃民政策的马脚。宇宙居民的不满理所当然地升高,许多殖民卫星出现要求自治权的运动。正因为处在这种时代,联邦政府非常害怕“拉普拉斯之盒”落入这些人——特别是标榜可称得上是宇宙国家主义的SIDE国家主义,一受到宇宙居民注目的政治思想家,吉翁.兹姆.戴昆一派──手上。父亲想必是在致力于财团发展的同时,被联邦政府这巨大的怪物所吞没,身陷其中无法脱身。

父亲的死亡要闹是可以闹大的,但是造成这种局面的人们全部保持沉默。他们只不过是把父亲当作可以说服祖父的人材,而将父亲拱起来。看到祖父毫不留情地把父亲排除掉的现实,他们还能做出什么干涉?卡帝亚斯憎恨带着奇怪的表情出席父亲丧礼的这些人。要是他也一样恨祖父,事情就简单了,但是看到父亲死后,祖父急速老去的样子,卡帝亚斯无法恨他、也无法轻易地原谅他,结果卡帝亚斯擅自实行了当初与家中保持距离的计划。为了追求能够将冻结的心灵粉碎的严峻,以及能够与残酷的世界对抗的坚强,结果联邦宇宙军便成了他眼前的去处。

在那里,卡帝亚斯知道了所谓勤奋诚恳的努力者还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为了得到某些人认同,而想做某些事的人;另一种是有某些事他必须去做,结果得到周围认同的人。前者因为以周围的评价为前提,所以面对重要局面时,决策能力会变钝。后者时常把目标设定在前方,不会被眼前的情感或良心影响而在做出必要的决策时犹豫。

父亲是前者,而祖父是后者吧。先不论对祖父的感情,卡帝亚斯努力让自己成为后者。父亲的目的是得到祖父的认同,所以他到死都只是祖父的附属品。甚至可以说他永远都是小孩。我不会变成那样。这个世界没有宽容到让人可以一辈子当小孩。不求回报,理解到能报答自己的只有自己,做该做的事。如果无法成为完全自立的个体,只会走上被利用、被舍弃的末路。然后得不到值得献身的爱情与赞扬而愤恨终生,落得诅咒世界而死的下场。

要当个大人。十八岁的青年基于这理念,硬是扒下孩提时代的面孔,让还没风干的外表朝向世界。十几年后,他被祖父看上而回到毕斯特财团。之后的三十多年一转眼就过去了。他失去了很多东西,也守护了很多东西。就算其他人不知道,他自己也了解一切。

这样活着也许很寂寞,也许这人生只是不断地虚张声势。被亲人——而且是最亲近的亲人射穿腹部,亲身证实了自己只不过是被诅咒的家系的一部分,卡帝亚斯在冻结的心里自言自语:引发父亲背叛的祖父,是粗心的吧。他是个以自己的坚强为基准,缺乏对弱者的顾虑的男人吧。他被不这么做就会崩溃的强迫观念所压迫,就这一点来说,他也是本质很纤细而脆弱的人吧。

所以他才会作着梦。作着“拉普拉斯之盒”可以交给足以托付之人,并取回应有的未来这样遥不可及的梦,并为了这个梦赌上人生。然后,问着走上同样人生的自己:“你能原谅我吗?”

绝不追求别人认同的赛亚姆.毕斯特。人生逐渐迎向末期的自己,现在能够了解他的心理了。为了填补不管怎么活都不会满足的人生,人类生儿育女,并托付后事。虽然承受了杀子这最大的痛苦,但是却得到自己这个孙子的认同,祖父可说是幸福之人。

但是卡帝亚斯却没有。没有可以乞求原谅的亲人,没有可以赎回舍弃的事物,托付后事的对象。我是孤独的,卡帝亚斯想。孤独,无可救药地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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