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licia

高达独角兽(Gundam UC)小说 -2- 独角兽之日(下)(2)

“嗳,你就是巴纳吉对吧?巴纳吉.林克斯。”

毫无顾忌凑上脸来的女孩,口中飘散着酒精的味道。巴纳吉自觉他的脸变僵了,不过仍然低声回答:“是啊。”

“我有听说今天早上的事喔!你偷了迷你MS,坠落在公园对吧?好厉害喔,说说是什么感觉嘛。”

带着迷濛的眼神,女孩把手往坐在沙发上的巴纳吉大腿一放,并且将曝露的肩膀靠过来。虽然从穿着坦克背心的胸口可以看到乳沟,不过巴纳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顶多是无心地看着长了明显黑斑的肌肤,心中想着:近距离看起来不太清洁。灌了一口杯子里的可乐,稍微调整了一下坐的位置,巴纳吉连眼神都没有转过去地回答:“没有什么……好说的。”“哇——真杀。好酷喔!”女孩子的尖叫声,与充斥在宽广客厅中的高分贝音乐相乘,刺激着耳朵。

“你不是乖,而是摆酷啊。”

“怎么啦,艾丝塔。你跟他已经变成朋友了?”

配合音乐摆动腰肢的红发女孩,在名叫艾丝塔的女孩所在的另一侧坐下。反作用力使得可乐洒了一些出来,不过红发的女孩看起来毫不在意,用打量的眼神看着巴纳吉。被两个女孩夹在中间的巴纳吉,缩着身子喝着不想喝的可乐。他感到厌烦。不管是红着脸的女孩们,还是紧贴在手腕上的体温,以及节拍很快的音乐,甚至是沉积在空虚的噪音与人群的闷气之中,只能漫然地消磨时间的自己——

眼前有十多位男女喧闹着,配合音乐摇摆身体,喝着含有酒精的饮料。虽然只是啤酒,或是威士忌透可乐之类的东西,不过已经够让十几岁的未成年人恍神了。好像也有人使用合法药物,厨房柜台里隐约可以看到一名金发女孩眼神不太对劲。聚在阳台的人抽着烟,门户紧闭的房间里也漏出烟雾。那闻起来比香烟更黏腻的味道,恐怕是大麻之类的东西。

听说私立学校的人平常表现得很好,所以一乱起来就很夸张,现在看来的确没错。要是这家的主人,米寇特的双亲看到这种惨状必定会翻白眼,不过幸好他们与小儿子一起出去旅行了。也因此,当刚才米寇特的双亲打电话回来时,所有人都屏气看着她的背影。

今天米诺夫斯基粒子的电波干扰很严重,与他们去旅行的殖民卫星的通话马上就结束了,不过态度冷静地报告家中一切平安的米寇特毫无一丝困惑。看到她放下电话的同时吐出舌头,接受所有人的欢呼那样子,会让人怀疑她是已经习惯做这种事的轻浮女孩。尊敬身为工厂厂长的父亲,出入工专还不犹豫的爽朗女孩,从那一瞬间开始在巴纳吉心中变成了别的生物。习惯现场的气氛,与两、三名女孩在家庭吧台的柜台里傻笑的拓也,现在看起来也只是群聚在这间房间里,令人不快的种子之一。

这也不是巴纳吉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在全体住宿制的工专里,随便找一个人的房间开起类似派对的聚会算是家常便饭,就算不能像拓也那样百分之百融入,平常的巴纳吉也有自信可以尽量配合周遭的气氛。不是因为对手是私立学校的不同人种;不只这场派对,昨天以前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埋没在日常之中,然而现在这些时间看起来却都褪了色。他感觉到原本虽然有点不顺,不过转起来没有问题的齿轮,从今天早上开始不合,现在已经完全卡住了。是这些事让巴纳吉焦虑、烦躁,不应该把错推到周围的人身上——巴纳吉还没有失去这样思考的理性。

所以他张开看不见的防御壁,彻底当朵壁上花,不过那些灌了酒精而松弛的脑袋似乎体会不到他的用意。被有如暴风的节拍以及令人不快的体温包围,巴纳吉感到心中累积的压力不断地上升。果然不该来的——有一部分的自己在督促自己快点离开这里,也有一部分的自己发出警告——要是走掉的话,真的会无处可归。最后,心中只剩下自责的念头:为什么要夹着尾巴逃回来?

是因为会毁掉自己的未来?还是因为被回了那句“不需要”?自己对将来明明就没有明确的愿景,也很清楚自己没有受人需要的力量,是自己的狡诈迫使她说出那样的话——

“你在我们学校还挺有名的喔!说是有个满可爱的男孩子在工专。”

后来挤进身边的女孩看着巴纳吉的眼睛说道。因酒精而湿润的瞳孔,松弛得令人怀疑是不是戳一下就会崩解。想起那坚毅的翡翠绿瞳孔,巴纳吉感觉两者不像同样身为人类的眼神,不过他对产生这种感觉的自己感到不愉快而保持沉默。

“你是转学生吧?之前待在哪一座殖民卫星?”

名为艾丝塔的女孩,将戴着手链的手放在巴纳吉的膝上。闻着她那混有披萨味及酒味的气息,巴纳吉对自己说:这就是日常生活。在私立学校有名,这可是好消息啊。适当地搭话,在让学生生活不至于贫乏的程度下与她们来往吧。然后珍惜玩够本的错觉,成为数万名亚纳海姆公司的员工之一。这就是你害怕会毁掉的将来。

他想起故乡。走错路的人们,下场就是那样。母亲不是也常常说吗,要他成为了解平凡人生有多么伟大的大人——可是,面对心中不断涌出的话语,巴纳吉反驳了。每当母亲如此教导我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到“脱节”。就好像被蒙起眼睛,从某些东西旁边被带离。而今天,那蒙眼布似乎滑开了一点。所以他一瞬间看到之前看不到的,不会感觉到“脱节”的世界。在意志坚定的翡翠色瞳孔后,在独角兽的织锦画,以及有独角兽之角的MS身后。

他感到呼吸困难。继续待在这儿会不能呼吸;回去吧。那么,要到哪里才能呼吸?你的栖身之所在哪里?这声音与重低音的节拍混杂在一起,与女孩尖锐的声音相乘。“不要那么安静,开口说些话嘛。”“啊,你该不会有女朋友了?”“真了不起,这么安分啊~”“喂,艾丝塔,他杯子空了,快帮他倒。”……

“别管我!”

窒息的恐惧感,直接转化为高分贝的音量爆发出来。而因为他同时站了起来,正想倒饮料的艾丝塔的手被他顺势撞开,掉落地板的瓶子撞上桌脚,碎了一地。加上两位女孩一起发出尖叫,周围的目光集中在巴纳吉身上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不知道是哪一个傻瓜很好心地关掉了音乐,使得客厅的气氛糟糕到无法挽回。艾丝塔开始撇嘴啜泣,另一个女孩冷冷地看着巴纳吉说:“这人是怎么回事……”听见别的声音接着冒出来,“那家伙是谁啊?”“感觉真差。”再看到几个男人的眼神变得险恶的巴纳吉,低头看向艾丝塔。他想要向她道歉,不过看到她不去收拾破掉的瓶子,而像小婴儿一样哭泣的样子,心中又充满了“感到歉意真是愚蠢”的想法。随你去哭吧,他想着。

“所以我才说不要叫工专的人来。”

有人这么说。巴纳吉装作没听到,不过家庭吧台里传出威吓的声音:“嗄?是谁说这句话的!”背对见他剑拔弩张的模样而起身的女孩子们,拓也从柜台里探出身子瞪着全场。

“喂,巴纳吉!快道歉!”

在越来越险恶的气氛之中,米寇特穿出人墙叫着。从声音中可以听出,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搞清楚来龙去脉,只是在意旁人的眼光。这句话使巴纳吉最后的理性也被赶跑,一言不发地离开现场。

“喂,巴纳吉!”拓也叫着自己,不过他无视呼喊离开客厅。米寇特的家在大楼的最上面两层,爬上室内的楼梯就会走到屋顶的庭院。巴纳吉爬上那楼梯前往屋顶的理由,只是因为楼梯口比玄关近一点。总之他有必要尽早出去外面,替阻塞的肺部送进空气。

大楼是亚纳海姆公司所有的,环绕着支撑人工太阳的柱子根部建造。与直达上空人工太阳的巨大支柱比起来,感觉好像只是根部贴着一点点建筑物,不过建筑的高度有十层高,而且有越往上层离心重力越低的特征。在客厅所在地的九楼还感觉不出程度的差异,不过在十楼接近0.9G,到了屋顶重力更低。

先不管低重力可以防止老化、促进健康的说法是不是真的,不过以富裕阶层为销售对象的大楼大多会以此为基准做隔间。米寇特的家也不例外,在低重力的楼层有寝室与健身房,不过这对喝了酒的那些人来说是最好的游乐场。斜眼看了看放着震耳音乐在健身房大吵大闹的少年们,巴纳吉赶往屋顶。途中,他突然在意起外面的状况,从楼梯间的窗户看向地面。

跟想像的一样,轿车型的高级电动车驻守在大楼的玄关前。有皮制座椅,还有最高级的音响、冰箱,连冰葡萄酒都有的毕斯特财团轿车。把自己从“蜗牛”送到工专之后,就像保镳一样缠着不放,令人讨厌的车。虽然身处低重力,巴纳吉却觉得心情变得沉重,发出“啧”的一声离开了窗边。

理事长指示我们要保护你的安全——坐在轿车上,两名散发出猎犬的精悍与规矩的西装男性,完全不接受其他的逻辑。就算对他们说你们很烦,给我回去,他们没有主人的命令也不会有动作吧。卡帝亚斯.毕斯特,那个权力像空气一样环绕在身上,妄自尊大的大人。一想到现在还逃不出他的掌心,就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巴纳吉三阶当两阶地爬上楼梯。在屋顶的楼梯间拥抱的情侣,仿佛在心里骂他电灯泡般从他身边经过。

“喔——所以那些人在监视啊。”

米寇特透过楼梯扶手的间隔看着楼下的轿车,一边如此一说道。她的背影说着,她虽然了解事情经过了,不过还没有原谅他。巴纳吉把双手插进外套口袋:

“派那么显眼的车来,根本是在惹人嫌嘛!”

他嘟着嘴巴说,然后把视线避到耸立在背后的人工太阳支柱。耸立在屋顶的中心,穿过云层直达三公里以上高度的支柱,从途中融入黑暗之中,成为遮住星空的影子。当然,那不是真正的星星,而是在对侧内壁点亮的街灯所造出的星空。

支柱以一定间距设置在内壁的各个地区,支撑着纵贯殖民卫星的人工太阳——不,人工太阳的柱子位在中心轴的无重力带,因此应该说是固定着比较正确。大楼的屋顶像年轮一样绕着根部,每个区域用矮树墙隔开,让所有人能够随自己的意思做分配。以米寇特的家为例,其中一半是泳池、一半是家庭菜园。

在这像是切开的年轮的屋顶一角,米寇特与拓也已经向他问话问了足足有十分多钟。这故事有很多令人不愿回顾、难以启齿的地方,不过面对正在气头上的两人,他也没有能力去粉饰内容,巴纳吉只有实话实说。果然心里话说出来会比较好过;面对在派对中途离席来探望他状况的两人,几乎爆发的内心压力也多少沉静下来。想起那位叫艾丝塔的女孩,巴纳吉内心也觉得对她过意不去——结果他的心烦似乎也只有这种程度。这么一想,今天一整天所发生的事突然失去现实感,只剩下穿透掌心的空虚感。

“不过啊,真棒。卡帝亚斯理事长可是财界的大人物吧。他是怎么样的人?”

即使如此,拓也开口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又让巴纳吉不愉快,觉得这家伙完全没搞懂状况。“没什么,只是普通的大人,看起来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罢了。”巴纳吉用僵硬的声音回答。“嗯,因为他还不是普通了不起的关系吧。”拓也打着哈欠说。

“可是,也因为这样,你丢下了那个叫奥黛莉的女孩,所以你也只能老实认输了。”

米寇特的话中带刺,令巴纳吉一下子喘不过气。“什么啊……”巴纳吉硬挤出声音,米寇特放开扶手转过身来:

“忸忸怩怩的,还迁怒到我朋友身上,真是没男子气概。既然这么在意的话,现在就去把她抢回来啊,傻瓜。”

巴纳吉找不到话可以回。不等他反应,米寇特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间。巴纳吉脑中马上浮现“女孩子大概都会这么想吧”的理解,不过还是出声了:“哪有这么简单!”空虚的抗议被米寇特的背影弹开,掉落游泳池的水面而四散不见。

“不要生气,她那是在吃醋。”

看着米寇特穿过楼梯间的门,拓也开口了。听到意料之外的话,巴纳吉反问:“嗄?你在说什么?”

“你也挺迟钝的。算了,别在意,那的确没有那么简单。”

“什么啊?”

“可能会被开除啊。毕竟米寇特是工厂厂长的女儿,看她那样子,可没有吃过苦。跟我们不一样。”

拓也边打嗝边说着。虽然酒精使他满脸通红,不过他的眼神看起来比平常来得清醒。

“只要乖乖地熬到毕业,就可以成为亚纳海姆的正式员工了。这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好机会。不要因为意气用事而搞砸了。”

微温的风吹着茶色的头发,拓也的侧脸看着殖民卫星的夜景这么说着。这一瞬间,巴纳吉突然感到:啊,这家伙已经是大人了,而说不出话。他感到与拓也之间,出现了从某些角度来说,比米寇特隔绝得更彻底的墙壁,同时也感觉到周遭的世界离自己远去。

自从遇到奥黛莉.伯恩之后便忘掉的那股熟悉的感觉——“脱节”的感觉。巴纳吉感到胸口疼痛、呼吸困难,而把视线从拓也的侧脸移开。靠上扶手,眼神移向街灯及电动车的光芒所画出的几何学图案。财团的轿车停在与刚才看到时一样的地方不动。

巴纳吉紧握扶手,仰望巨大支柱后方,月球那一侧的气密壁。白天的扩张工程使得气密壁变得更远,几乎被厚厚的空气层与云层所包覆,没有办法看到通往“蜗牛”的闸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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