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licia

高达独角兽(Gundam UC)小说 -4- 帛琉攻略战(1)

墙壁被防止自残用的软垫所覆盖着,天花板上则设置有监视摄影机。房里一个窗户也没有,而门上开有嵌入铁格网的窥视窗口,俘虏收容室的景象,不管在联邦或吉翁都一样。要说有一点不同的话,就是这边的空调心较安静,如此而已。

在那空调的声音里,混进了电子锁被解除的声响。保持坐在与地板固定在一起的坚硬床铺上的姿势,米妮瓦·萨比将脸朝向门那端。

还没到用餐的时间……会是新的审问者吗?就在米妮瓦这样想着,打算变换姿势的途中,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门口。因为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米妮瓦立刻闭紧嘴角。背对通路方向投射而来的逆光,利迪·马瑟纳斯也以紧张的表情看向米妮瓦。

「奥黛莉·伯尔尼……不对,该叫你米妮瓦·萨比吗?」

用着有些阴沉的声音开口后,利迪反手关上背后的门。那瞳孔里蕴含着冰冷的怒气。米妮瓦不认为一名驾驶员有和自己会面的必要,也不觉得上级会对此作出许可。确信对方非为公事而来的米妮瓦,使劲握紧了快要发起抖来的拳头。利迪投注在米妮瓦身上的视线一丁点不动,配合着压抑的声音开口道:「小时候,我听过萨比家的演讲。」

「基连·萨比,他是你的伯父没错吧?当他弟弟卡尔马在地球战死时,吉翁本土举行了气派的国葬。应该有转播到全世界吧!就是他说了别枉费卡尔马的死,只有身为优良种族的吉翁国民,才是被上天选上的精英,吉翁公国荣耀长在的那场演讲。」

两人一起偷偷跑进「独角兽」的保管场所,聊过她长得像某个女演员云云等别无意义话语,则是昨天的事了……不对,好像已经是两天前了吧。应该是在这段期间直接面对现实的缘故,利迪用僵硬表情克制住尝到现实滋味的悲愤,而他穿着灰色军官制服的身体则朝米妮瓦踏出了一步。米妮瓦忍住想后退的想法站了起来,笔直地回看利迪的脸。

「吉翁公国荣耀长在,吉翁公国荣耀长在……几万人的群众就那样一起叫着。真是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光景哪!我那时虽然还是个小鬼,却记得自己起了鸡皮疙瘩。从子孩到老人家,可以分毫不差地做着相同事情的那群人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机器人吗?不会自己思考,自己去感受事情吗?」

贴近到指尖就能触及对方的距离,利迪使力握紧双拳道:「妳倒是说些什么吧!」粗鲁语音,让狭窄收容室的空气阵阵颤动起来。

「新吉翁也有做吧?让所有人一起喊吉翁公国荣耀长在的那档事。妳就在这里讲看看啊!」

与说出的话相反,那眼神动摇着。稍稍吸过一口气,避开了米妮瓦想看出自己眼底想法的视线,大叫着「妳说啊!」的利迪将脸庞转到了无关紧要的方向。

「说吉翁公国荣耀长在,让我理解妳是吉翁的公主啊。不这样的话……」

中断的语尾带着哭调,静静地染湿了房间的空气。这个人是来说什么的呢?为什么看起来会这么痛苦呢?紧绷的胸口涌现这样的疑问,米妮瓦重新仰望起站在眼前的青年脸庞。和自己一样——这个人,或许也找不到将情感化作言语的法子。明明有着许多想传达的事、想确认的事,一切的一切却都在开口前变得肤浅而表面。

「…算了,就这样吧。」

在长长的沉默之后,利迪拨起金发,用着迟缓的视线看向米妮瓦这边。「我也听说妳保持着缄默撑了过来的事。米妮瓦·萨比这等身分的人,是为了什么单身潜入联邦的舰里……已经不是像我这样的驾驶员该过问的事。剩下的就交给这方面的专家了。」

如此让自己认同后——不对,是说给自己听之后,利迪转过身去。目送着他那和自己一样,让人觉得还在成长途中的背影,米妮瓦接着又听到利迪开口「但是,至少请妳记得一件事」而抬起了下颚。

「曾有个家伙为了救一名叫做奥黛莉·伯尔尼的女孩子,而把命豁了出去……那家伙直到最后,都还叫着妳的名字。叫的不是米妮瓦·萨比,而是奥黛莉这个名字。」

心脏鼓动了一次,在殖民卫星的巷道里和自己一同奔跑的少年脸孔在脑里浮现。瞥了一眼说不出话的米妮瓦的脸,利迪沉默地走向门口那端。这是男人的想法,实在太过于偏颇了……尽管米妮瓦反射性地这么认为,却还不捉以抹去那股莫名的罪恶感,于是她开了口:「你真的是什么也不懂呢。」

利迪正要碰到门把的手停下了。他那流露出惊砑以及些许愤怒的脸转了回来,该米妮瓦那一瞬间觉得对方真是个正直的人。压抑住在胸口底下蠢蠢欲动的感情,米妮瓦继续道:「你说交给这方面的专家,是指谁呢?」

「当然是审问官,或者与司法相关的……」

「这桩事件不会有司法层面的介入。既然作战本身没有被公开,我本人遭受拘禁的消息也不会被报导出来。」

讲了也是多余。而且说出来之后什么也不会改变,也救续不了什么。虽这么想,米妮瓦硬保持了一整天缄默的嘴巴却停不下。利迪变了脸色,说道:

「妳是什么意思?」并把全身转向米妮瓦这边。

「就和我字面上的意思一样。你觉得这次的作战是能报导出来的吗?」

「可是,这件事与拘禁米妮瓦·萨比……」

「若是公开我被拘禁的事情,新吉翁就不得不采取行动了。弗尔·伏朗托始终不愿意承认我是米妮瓦·萨比,是为了什么?」

「那是为了不陷入我方利用人质的作战……」

将接着想说的话和呼吸一起吞进口中,利迪闭上了嘴。「只要你想想就会明白了。」米妮瓦边说,视线落到了地板上。

「近十年以来,我之所以不会被捕的理由。新吉翁之所以能再度重整军备的理由……」

立下自治独立悲愿的宇宙殖民者热情、赌上性命也要复兴吉翁的无名战士们的牺牲——这些都是原因。但是,光有理念并无法做些什么的。即使是反政府运动,如果使运动成立的政府与经济没有发挥功能,组织体就无法具有力量。「你想说这是套招好的戏码吗?都是联邦与新吉翁之间设计好的?」面对如此出声的利迪,米妮瓦以羞愧的心境承受了质疑。

「虽然在『工业七号』所发生的事,现在应该还受到大幅报导,但后续报导应该会在三天内就销声匿迹才对。这对因事件失去亲人或朋友的人们而言是无法被原谅的现象……不过,宇宙圈的居民已经对联邦这种没道理的部分习以为常了。联邦一直以来都默许我们的存在,当成是承受这些不满的挡箭牌。」

和警察机关不会认真地去驱逐帮派组织是类似的。就像是为了让违法分予在不分散的情况下,接受统一管理的垃圾袋。联邦与新吉翁彼此都守着这一线,持续地让经济的齿轮——一种在名为紧张的动力下转动的齿轮运转着。就这层意义来看,与其说是套招好的戏码,用一丘之貉这个词来形容还比较正确。在附加上一句:「到目前为止是如此的」之后,米妮瓦暂且闭上了嘴。「是『拉普拉斯之盒』,破坏了两者之间的均衡吗?」如此自言自语的利迪,露出好像脑中某条未知回路接通了一般的表情。

「是的。不过,应该还不只如此。考虑到像『独角兽』这样的MS被开发出来的事实,联邦或许已经有了要和新吉翁清算彼此关系的动作。可以想见正因为如此,毕斯特财团才会动用上密而不宣的『盒子』。」

和与安定是很脆弱的,卡帝亚斯曾这么说过。在这个理念化作形骸,就连反动势力都依赖着「管理」的时代,想钻「管理」的漏洞反而变得容易了。在「管理」的范畴之整顿军备,却若隐若现地展露出深沉意志,想打破现状的弗尔·伏朗托是这样。一方面推行以缩减军备为基调的重编计划,同时也企图要完全消灭吉翁的联邦军首脑亦若是。卡帝亚斯或许是想藉由投入「拉普拉斯之盒」这项刺激物,把这歪曲的架构熏炙出肉眼可见的外形吧。因为大战的记忆已经远去,人们变得相信自己就连战争也能「管理」,神经上更出现模棱两可的部分,忽视了危机产生的征兆……

不管怎样,都已经是再想也枉然的事了。审视起身为一名阶下囚而受制于联邦舰上的自己,米妮瓦微微叹息。如果能像利迪所说的那般,被送交司法机关并接受公止的裁决的话,自己会想尽可能地向更多人诉说现状。但这样的机会却是非常渺茫。自己受到拘禁的事实一旦被公开出来,不只是新吉翁,就连潜伏于联邦政府内的吉翁支持者都会跟着行动。于是与其对抗的保守派也会有所动作,争夺自己的政治工作便只好无穷无尽地持续下去。在双方都各怀一心的当下,只会招玫消耗的冲突并非是彼此所希望的。让米妮瓦·萨比保持行踪不明的作法还比合算。自己会以无名战俘的身分就此被人藏匿起来吗?或是会被赋予化名,而受到「管理」呢?最恶劣的情况,则是让失踪由假成真……这也是不无可能的。

当然,「盒子」又是另一回事了。为了夺回被运送到「帛琉」的「独角兽钢弹」,联邦军恐怕发起某些行动。这艘「拟·阿卡马」到时也会加入战吧!结果这也只是位于争夺「盒子」所有权的内斗延长线上的一点,单靠政治手段便能让事态平息下来。即使「独角兽」的驾驶员还活着,也不会有任何人顾及其死活——

「……真是难懂哪。」

听见对方低喃出声,米妮瓦停下消极的思索抬起头来。她在昏暗中看到的是疲倦目光投射在地上,露出消化不良表情的利迪。

「我一直规定自己是一个驾驶员。我的工作就是驾驶MS,确实完成自己被赋予的任务,没有必要思考其他的事情。就算偶尔会出现舞弊,我也相信联邦政府还有自清的能力……不对,这是骗人的。我是故意不去看到,不去思考的。从我还待在『家里』的时候就一直如此……」

即使是一阵令人感到理所当然的抒发,「家」的字音却异样地留滞在米妮瓦的耳里。持续说道:「最后,只求妳告诉我一件事」利迪正面地回望米妮瓦的眼睛。

「既然已经理解到了这个层面,妳为什么还要一个人独自行动?」

这真是个真挚的发问。一边对利迪正直的目光感到些许心惊,米妮瓦戒慎恐惧地回答道:「我也有一个从出生后,就跟在自己后头的『家』。」

「那是个背负了一件战争恶名的『家』。若是有人会因此把我视为一种危险,也就会有人想将我拱作吉翁复兴象征的人出现。不管怎样,我都无法与政治撇开关系。如果同样的过错又会重演,就算得付出性命,我也有义务与责任要去阻止。」

「即使别的危机会因为妳的消失而产生吗?」

「我说过了吧?我不在的事并不会被公开。对于把政治当成处世之道的人而言,我不过是个棋盘上的棋子而已。但是,政治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在与米妮瓦的对话中,利迪也体认到自己原本感觉朦朦胧胧的东西化作了具体。「作为在场者所应屐行的……责任与义务,是这样吗?」如此自言自语过后,利迪突然变为坚定的目光望向了墙上的一点。注视着他那就要寻获些什么的脸,米妮瓦不自觉地跟着一起望向了利迪视线的前端,一边则试着在想象这位利迪·马瑟纳斯所说的『家』是怎么一回事。提郅马瑟纳斯的话,首先会想到的就是不得善终的联邦政府首任首相,但……

「喂,利迪。你也应该节制一点吧。」

唐突插话进来的声音,打断了米妮瓦之后的思考。隔着崁入在门上铁格网的窥视窗,看得见一名戴着头盔的警备队员脸孔。

「差不多到换班的时间了。被逮到的话,就算是你也不能轻易了事哪。」

「我明白。我现在就出去。」

轻轻回头答过对方,利迪又重新看向了米妮瓦这边。米妮瓦现在才注意到,利迪头上的监视摄影机的电源灯示并没有亮着。

「妳是该站在人群之上发言的人,这点我完全了解了。同时我也藉此体认到,自己似乎什么事也不懂。」

比起一开始进到房里时更为镇定的目光,诉说出利迪过人的学习能力。不发一语地回望利迪的米妮瓦,听见他接着开口的僵硬声音:「但妳毕竟是吉翁的人」而握紧了膝上的拳头。

「即使私底下曾经很亲近,妳还是我们的敌人。妳是诺姆队长的仇人。要原谅这样的妳,我做不到。」

会这么想,对于拥有感情的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理解到这份感情会使人犯错,却也能让人得到救渎,米妮瓦用全身承受了眼前青年的意志显现。利迪转过身,这次总算将手伸到了门把。

「……真希望是在其他地方与妳见面哪。」

米妮瓦无法出声,也没有足够的空闲响应。利迪迅速走出门口,关上的门板遮住了他的背影。上锁的雷子音效拖着尾巴,在独留一人的收监室滞留一阵后消失。

从口中发出叹息,米妮瓦靠向贴有软垫的墙面。承受住活生生感情的身体,疲倦到连米妮瓦自己也觉得惊讶的地步。仅透过话语就可以学会的事情或者被拯救的人,根本不存在。一面认为自己才真的是什么也不懂,米妮瓦出神地审视起昏暗的收容室。

若是能活下来的话,巴纳吉也会像这样度过被囚禁的时间吧。茫茫然地思考着的脑袋突然沉重起来,米妮瓦闭上了眼睛。从遭受监禁以来一次也未曾入睡的身体,要沉入睡意的深渊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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